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颐章皇城徽溪今日禁严,连驿使传书,亦不可进城中一步,皇城护卫皆尽锁死街巷,无论官阶高低,概不得出宅一步,皇城之中的修行高手,更是倾巢而出,环绕皇宫内外。
“荣安,在你看来,寡人是该躲入皇宫深处,保万无一失,还是应当在城中巡视一周,以安民心?”
正殿之上冷冷清清,除却朝荣安与一位年纪奇长,身披袍的老人之外,再无一人,唯有远处兵戈磕碰声,铁甲震颤声起伏不绝,除此之外,殿内寂如冷夜。
朝荣安皱眉,寻思良久,才缓缓答道,“回圣上,依小人看来,此刻在皇城中巡视一周,虽说可令百姓安心,可世人皆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圣上既为国之君子,自然要保全性命无虞,还是前去宫暂避一阵为妙。”
南公山既有五鳞军坐镇,线报必定是不可少,今日五绝中三人齐出,更是有飞剑浩浩荡荡,过境而来,在朝荣安看来,身为颐章国君,自然要谨慎再三,保全性命。至于南公山上下生死如何,虽与那位书生见过一面,朝荣安却是丝毫不在意。
权帝使单指蹭了蹭皇椅扶手,无故笑道,“君子二字,原意乃是指国君王侯子嗣,经古贤化用,才变为如今意思,都以德行高者,称之谓君子。荣安以为,寡人如今可称得上君子二字否?”
又是一句不可答之言。
不过好在权帝并非是令朝荣安回话,而是自问自答道,“所谓君子,若是按照定下词意的那位来讲,必定是时时谨遵德行两字,未免太累些,即便是那位古贤,只怕也不能时时当君子。”
老人的确是年岁极大,摇头叹息时候,动作显得迟缓许多,不过双目仍旧是光华闪烁,“寡人倒是觉得,君子一词,本就是一时的君子,比方说边关有平日欺凌他人,为非作歹之辈,遇上肆虐马贼来犯,却能仗剑而出,抛却性命同人死斗;分明是平日里胆小如鼠之人,眼见得国君为臣所叛,搭车救驾,却被叛卒阵仗生生吓破肝胆,这亦是君子之为。”
“总而说起,这君子乃是一时极境,通你们这些个修行人一般,总有一日能碰上悟道,修为一步千里,这才叫君子。”
朝荣安思量,却是不解权帝意味,只得安心听着,缓缓琢磨。
“可身为一国之君,哪里来得一时极境?一步走错,何谈千里,灭国亡姓宗庙尽毁,祖宗河山拱手他人,都是一念之间,哪里能做君子。”
老人站起身来,拍拍朝荣安头顶髻,轻声慢语:“所以说,寡人此生与君子二字无干,自然谈不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皇城城墙乃是寡人一手命人搭建,极硬极坚,更谈不上危墙一说。”
不等朝荣安出言,权帝却是将手一摁,示意无需再做拦阻,临行到正殿门槛时候,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。
“东吉庆街前阵开过家铺面,听说其中的百果杏仁酥伴茶一并食之,有百种果味,去尝尝?”
正是五绝之驾临南公山宗门这日,有飞剑跨数国,途径颐章皇城外百里,而颐章权帝却是乘彩辇巡城。
足足巡视两时辰,面无忧色。
只是临到泊鱼帮总舵时候,老人特走下辇车,在泊鱼帮门前走上了两步,随后才踏上辇车,再度出行。
“这位权帝,看来当真是胆色过人,比起上齐齐陵那两位圣人,似乎更像是能君临下的人物。”
总舵之中,赫然坐着位女子,眉目如画,却是仪态略微有些媚相,此刻独自擎起一杯茶水,丝毫不在意其余两人的面色如何。
“楼主还是切莫如此言语最好,”
中年男子显然是神色阴沉,“身在我颐章皇城之中,自然要斟酌些言语,免得纵横半生,在此翻了船,过于不值当。”
“大当家说笑了,”
女子放下茶杯,舔舔唇角,柔声应道,“英雄迟暮,终究英雄,自然引得我这异乡人有些心驰神往,言语当然有些仰慕意味,况且在座两位皆是高手,前院更是有二三十位修行中人,如此托大,并非为小女子所喜。”
院落以内,野花开得旺盛,从残缺青石砖中缓缓抬头,香气扑鼻。
院级春色铺满,却是杀机四伏。
“休要如此心境不宁,我可不愿趁这等时节,在颐章皇城中肆意妄为,城中虽说大概并无五境,可四境之人大概是足有几十位,就算是我想与修为不利,总也要挑选个好时节。”
女子不以为然,抻起腰肢来,舒舒坦坦伸了个懒腰,散漫道,“小女子此行前来,不过是给几位透露一件事,知晓几位同南公山有些交情,故而特来告知。”
“今日之后,颐章怕是再无南公山宗门,至于徒众能逃出几个,皆在五绝之一念之间。”
字字轻佻清脆,可却是重重砸到老者与中年男子心头。
“无需急着反驳,”
女子分明已然看出两人额角跳突,故而淡然出言,“南公山的确是颐章境内屈一指的仙家宗门,宗主吴霜更是处于当世剑道最高一列,不过要与五绝抗衡,还是无异于螳臂当车;凭南公山上下的能耐,至多能撑过其余两位五绝,不过五绝之,早已脱于极境,纵使是几位极境联手,只怕也可稳稳占住上风。”
女子说罢起身,腰肢不过一握,如此缓缓站起身来,更是显得媚态横生,柔声告辞,“该说的,小女子已然如实相告,不该说的,待到过两日,土楼便会传出消息,送到两位手上,到那时节,还望两位多给些银钱。”
“都是做生意的人儿,消息灵通,比起那些个银两,一定更赚些。”
女子就这么袅袅娜娜走出院落,独自走到巷口以外,再不得见。
那中年男子掌心之中紧紧握住的茶盏,终归还是未曾砸下,而是放回到桌中心去,颓然坐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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